近日，深圳市一小学出台一项新举措，经过公开的竞聘上岗，一些学生成为班级的小当家、信息员、园艺师、美容师、小书童，带薪为同学服务。此举引起议论声一片。在新的时代背景下，在学校里，是付出就应有回报，还是更应注重培养学生的服务意识、公民责任？
嘉宾讨论
王极盛（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教授 博导）
王宝祥（北京教科院研究员 《班主任》杂志名誉主编）
会冲淡良好的服务观念
王宝祥：班干部带薪，我觉得不一定好，尤其是这些班干部是小学生，属于未成年人，在他们为集体服务时，简单地用金钱来刺激，会产生副作用。
首先我们来分析这件事的本身。孩子们在为班级服务的时候，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合乎孩子自身的发展和我们的教育目标？
可能许多老师和家长还记得，前些年北京市展开了一场大讨论，就是关于孩子干家务活要不要按劳取酬的话题，其中也有人提出让家长与孩子签订劳务合同，目的也是在于调动孩子做家务的积极性。后来有人反问，是不是不给孩子付钱，孩子就可以不劳动了？最终反对付报酬的一方占据上风。
在我看来，给班干部付酬劳是异曲同工的事，是不是不给这些钱，班干部就不应该给学生们服务了？诚然，深圳这所学校给班干部开的工资也就三五块钱，我也可以推测到，孩子们不会刻意去想其他的，会在短期内因为新奇而更加努力，可能也会有家长由于孩子得到像成人世界里一样的金钱认可而赞同，但正是这点小钱，会给孩子们传递一个信号当班干部能挣钱。处在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最容易接受的就是直观的东西，就如同一张白纸最容易着色，本来鼓励小学生当班干部是培养集体服务意识的启蒙教育，这几块钱就冲淡了其中的积极意义，而且量变引起质变，相信没有人愿意看到，我们的下一代都向钱看。
王极盛：这个班级用钱来激励班干部的工作积极性，我认为不适当，这是一种用钱来认可孩子的比较典型的教育方法。
要看清这个案例我们不妨将之细分。该班级将一些班干部岗位根据工作好坏设置了５元、３元、１元三种酬劳方式。例如其中的美容师，就是劳动委员，按照这种模式，就是说劳动委员每天为此付出的劳动，班级给出定价，取中档就是每天１毛钱。这样拆分之后，我们可以这样看，劳动委员一天的付出，班级给他支付１毛钱。然后呢？双方就此一撇两清吗？
当孩子们的新鲜劲都过去了，是不是会产生一种错觉，当班干部是冲着那几块钱去的。之所以我用错觉这个词，我觉得该班主任推出这样的做法，肯定是为了提高孩子们为集体服务的积极性。现在呢？这种做法直接表达的意思是，班级成员给为他们服务的班干部付费了，班干部的劳动获得报酬了。这冲淡了我们在教育过程中提倡为人民服务的观念！
小学阶段不宜采取带薪服务
王极盛：也许有人会说，学生终将面对按劳取酬的社会现实，现在给小学生一点金钱刺激，有助于学生将来适应社会。其实这是不对的。在小学阶段就采取如此做法，太早了。要让学生接触社会、了解社会上劳动与报酬的关联，我觉得至少应该在中学阶段，而且应该尽量在校园之外以勤工俭学的方式来达到目的。
德育不能简单市场化
王宝祥：深层次地分析，我们的德育纲要基本的要求就是要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、人生观和价值观，具体地说要在集体主义、社会主义、爱国主义上下工夫，同时，这些教育要与学生自身发展的需求切合起来。要把集体主义的种子在孩子的意识里栽培起来，就需要通过各种方式告诉他们，心中得装着他人。我认为处在服务位置上的班干部就是其中的一种方式。而现在让班干部有了附加值，且是以钱来衡量，这到底会给孩子烙下什么观念？
我觉得之所以班干部带薪在该校没有遭遇质疑，是当下有一些人生硬地将市场化观念往教育中移植的背景下产生的，而不去考虑我们的社会背景、文化背景，急于求成地要在学校教育中完成一切，包括适应社会。其实教育养成的阶段和学生成长阶段只有在良性吻合的情况下，才能给学生提供健康的发展环境，显然在小学里给班干部付工资不合时宜，也就是说是一种副作用过大的不可取做法。
因此，我觉得这种做法当作课题来试验是可以的，但决不能随便就尝试，更不能去推广。即使是实验，也得非常慎重，动手之前需要充分地进行可行性论证，要由教育学、心理学甚至经济学方面的专家来探讨，要在教师、家长中间广泛调查。
分清义务服务和责任服务
王极盛：对于金钱的获得，要讲究取之有道。我这里讲的道是想将为公众的义务服务和责任服务区分开，我认为班干部的劳动应该属于义务服务的范畴之内，其本身就带有精神上的奖励，再拿出钱来衡量，实在是画蛇添足。将这种做法放大，是在提倡用金钱来肯定人的义务奉献精神。我想，不论是在哪个国度，这都会遭遇抵制。
如果一定要给班干部以物质肯定，我建议那就用钱来购买等价的学习小用具，尽量将金钱成分藏匿起来。
（本报记者 谢文颂）
读者讨论
反 对
带薪服务将举步维艰
□ 王红岩（黑龙江肇东师范学校）
带薪服务困难重重，诸多难以克服的困难，决定了它的寿命不会太长。目前看，带薪服务起码有三难：
一是薪水来源难。小学生勤工俭学，有的就是从家里拿废物变卖，或者干脆从家里拿钱上交。如此下去，刚刚平息的滥收费之风，可能会死灰复燃。
二是与初高中接轨难。小学生带薪服务，初高中生要不要带薪服务？如果也搞带薪服务，那三五元钱谁能看上眼！增加薪水吗？以后不发薪水，谁还肯当干部为大家服务？一种改革或创新，不但要看眼前这一步，还要看下一步、下两步，甚至以后的许多步，不能只顾眼前，不思长远。
三是再想无偿服务难。世上有许多事情原本是无偿服务的，有些无偿服务基本上不应该变成有偿服务。学生当班干部原本是一种无偿服务，却人为地将其变为有偿服务。处处都搞有偿服务，就难免有时不出现尴尬局面。前些年有一幅漫画：有人落水了，岸上那位会水的人却站在那里侃价钱。真担心我们的学生有偿服务意识过强，能不能也向落水的人讲价钱！到那时连起码的道德都没有了，甚至连人性也丢失了，还何谈服务意识和公仆意识！
值得商榷
□ 廖军和（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系硕士）
老师的改革精神和尊重学生劳动等方面很值得肯定，但在其教育性、合理性、推广性等方面都很值得商榷。
大家都知道，学校教育的一条基本原则是教育性原则。这个原则实质是一条善的原则，即：使学生在学校生活中既获得科学知识，又受到道德品质、价值观念等精神方面的养育，使学生形成是非、善恶、好坏等基本的价值判断标准。我们不能不说，今天的社会出现了许多新的变化，出现了一些新的价值观和道德要求，但是，学校教育的教育性原则其实质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。
第二个问题就是，教师有权力将学生勤工俭学所得报酬以这种方案进行再分配吗？那些参加了勤工俭学而没有获得带薪岗位同学的应获利益哪去了？对这部分学生来说，显然是不公平、不合理的。
两个问题不能很好解决，这种做法的可行性就会打上一个很大的问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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